出发 - 陈建骐

她不能否认,今天和以往的任何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
她特意穿上黑色的衣服,像参加葬礼那样。她想,要郑重地和过去告别。

昨夜里她做了一个梦,梦见自己抱着一个很可爱的孩子,胖嘟嘟的,她能感受到自己在梦里的安心。她想,这或许是在告诉她,她就要迎来新生了。

但是昨天还是哭了很久,一开始她并没有意识到是什么原因。她在有些事情上意外地很迟钝,就像高三的时候,她一直不觉得自己压力有多大,直到有一天晚自习,她发现自己很想从窗户跳下去。这一次她也以为自己并不难过,可是一天都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,身边那些微不足道的不顺利被放大。直到她喝水被呛到,在厕所里疯狂咳嗽之后,委屈难过的情绪才突然涌现出来。

那是一种很模糊的难过,她不知道是因为放不下他,是因为难以接受一段感情的结束,还是因为丢掉了过去的自己。她不知道是为他而哭,还是为自己而哭。

早上出门前,她收到了爸爸发来的消息,爸爸问她,昨天和妈妈通电话之前是不是和谁打了电话,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。她肿胀干涩的双眼又被眼泪填充起来,她明明是告诉妈妈她看电影才哭的。爸爸告诉他,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,要多想想那一二。爸爸说,他和妈妈是后盾。

活到二十八岁,她才知道小时候父母说的那些她不屑一顾的道理,蕴含了多少他们的经历,和他们迫切地想要纠正的自己的人生。

她站在登记处外等待的时候,身边有好多好多面孔,好多好多声音。有女人恼怒地说“我现在只想速战速决”,有老父亲站在马路上训斥自己的儿子“孩子都十五六岁了”。当然更多的是快乐的人,他们一对一对,喜悦而有礼貌。

她觉得自己很懵,坐在那里仿佛不是自己签了很多字,按了很多手印,直到工作人员说“可以了”都没回过神来。她想,这样就结束了?她突然想起两个人开心地去登记的那一天,也是这样懵,工作人员说“可以了”,递给他们本子的时候,一点感觉也没有,好像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。

是吧,两个人在法律上的联系,就是这么简单明了。她想,人怎么会因为多了一层法律的关系,就不一样了呢,那个内核始终都还是那个内核啊。

回来的路上,他们并排坐在公交车上,中间隔着半个座位。就是这半个座位,这半个座位是他们再也跨不过去的鸿沟。她看着他先下了车,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人群里,于是她也别过头去,想着那就这样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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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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